冬至大典前夜,长安城落了第一场雪。
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,覆在太庙外新搭起的高台上,像一层薄纱蒙住了旧日的威仪。
没有黄绸铺道,没有钟鼓齐鸣,更无龙椅凤辇。
只有一张寻常木桌静静立于台心,砚台压着宣纸,沙盘平展如田亩,几根竹签斜插其中,仿佛等待播种。
宫中流言早已沸反盈天——九殿下要复礼?还是要废礼?
谁也看不懂这空台无座的用意。
礼部尚书捻着胡须,在殿前踱步良久,终是咬牙奏请:“万民谢恩仪乃祖制,百官跪拜、庶民山呼,方显天子威德。今若不举,恐失纲常。”
萧玦站在阶下,披着那件洗得发灰的旧袍,腰间残玉轻响。
他抬头看了看天,雪落在他眉梢,未化。
“那就别谢了。”他说得极淡,“今日不听颂词,只收问题。”
满朝文武僵立当场。
“凡能提出朕答不出之问者,赐座共议。”他抬手一指那张空桌,“答案不在圣旨里,而在你们嘴上。”
风雪骤紧。
翌日清晨,四夷使节、三品以上大员、各地贡生齐聚太庙广场。
百姓挤在外围,踮脚张望。
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典礼:皇帝不登台,反而立于台下,与众人同立风雪中。
死寂持续了一炷香。
终于,一名乡贡进士颤巍巍出列,声音发抖:“陛下……若税重民逃,是民错,还是法该改?”
全场屏息。
萧玦闭了闭眼,似在权衡,又似在回忆什么。
片刻后,他走上高台,执笔蘸墨,在沙盘上缓缓写下六个字:法该改。
笔锋顿住,他又添一句:“列为明年新政首议题。”